爱：奶油，甜蜜，幻象

精神上的赤裸让人们脱下衣服。这是我从一位网友那里抄来的。

一旦你们总是一起吃饭你就错觉你们关系很好，很爱彼此，总是有说不完的话，可以把生命里的每一段切下来送给对方，任对方珍藏或丢弃。艾琳说，哎，可能因为有月亮，可能因为我是小说家。¹艾琳啊，可是没有月亮的鸡毛蒜皮也一样是施法的材料。在那盏明亮的灯光下对面的女人微微笑着说那也没关系，只要你喜欢就好了。这句话说得太轻浮。黄色灯光下汤面上浮着一层很轻很薄的油，簇拥着透明的白萝卜。

又一天，那盏明亮的灯光下温温的眼神忽然找不见了。同一个人在对面说不，那我不供你读书。她还是挂着开玩笑一样的笑容，可是冷气从脊梁骨上来刺痛起来。艾琳，你说她是认真地要把我赶出去吗？我不知道她怎么想，可是我们之间的情感并不足以支撑起这样残酷的问题，我简直立刻就要去投简历，立刻就要拖着行李箱滚出去找地方租房子。甚至工作五年后要把之前的所有钱全都打到那张银行卡上。那句轻浮的爱语咒语一样纠缠着我。有时我不明白她是否爱我，有时我不知道同住人是否如她的表现那么热切地依赖我。那些灯光下的密语与坦白是真的，可是同处一室时我被那高傲的空气窒息。你不能这样，妈妈。你不能高兴的时候说没关系呀可以在家里住一辈子，说我们是你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呀，不高兴的时候就说这是我给你的钱，你是我们投资出来的产物，我不希望我的钱落空，我不希望你按照你的心意（而不是我的）来做决策。你不能这样。你说你吵架吵不过我所以不愿跟我说话，可是你不能这样，你不能握着那个道德上的制高点故作温柔，转头又说是我狼心狗肺，好像你没有用那些钱来恐吓我。裱上一层奶油花的借贷关系。甜蜜吗，甜蜜的，只是那轻飘飘的奶油多吃几口就扎嘴。争吵发生时我并不觉得意外，反而仿佛靴子终于落地一般安心。本来就是如此，那种虚假的、轻浮的甜蜜只是靠不住的薄薄一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