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去的江水

故意开玩笑一样地说出刺痛人的话,在两棵树的彼此倾轧间挣扎着逃脱。蹲在 livehouse 门口急急地吃一碗“霉运滚蛋”的泡面。拿着一瓶啤酒走上二楼,在摇晃的灯光与泪光中一口口灌下。我没有想到第一首歌我就哭了,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我听的是他对家乡的所有爱与思量。是我可能永远无法拥有的东西。林说祝你们成功大家欢呼,说祝你们成功回到家乡大家沉默。林说成功都要回家乡的呀,可是对于此地的人们回家乡太痛苦了,家乡不是我们的归宿。
对家乡的感情已经成为我只能借别人的看一看的东西。过去我或许拥有过,但那被消磨在过分漫长的,背井离乡的日子。我仍然留恋那里的江水,反复翻阅并抄写芥川的文字。^1可是除了那些轻轻的意象,那里再没有我所熟悉的东西。我的过去的生命似乎随着童年的回望一并消散在时间里,剩下的只是在都市里凝望着天空的望梅止渴,只是在别人说“上海人”时的恼怒。
离家对中国人来说是代价太大的美梦。我们的成功是离开家乡,去到更好的地方。激进的从此不愿再回去,切断整片过去的尾巴,任由伤口流血结痂,从此过上半截残缺的人生。温和的则保留了往返于故乡和“好地方”之间的能力,在两地间自由地穿梭。可是无论如何不能真正回去,因为那是辜负了所有努力和做出努力的人。
我不愿说“有故乡”是说轻快地爱着故乡,爱着自己途经的风景。那真是太无负担的幸福,轻浮到无耻。凭什么你可以毫不怀疑自己的过去,凭什么你可以认可整个的自己的生活,哪怕是在这个国度、这片土地上?或许“有故乡”是说知道自己家乡的残缺与丑陋,但仍愿意奉身于此的心意。有的爱太轻易,有的爱太苦涩。可是故乡啊,如果你没有秀贞的菜园,我凭什么挂念、凭什么归来?^2
我的躁郁,我的思念,我从异乡带来的种子。都落入一片虚空。